第08版:副刊 上一版 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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邻家锡匠铺

蒲立明

秀瑞 摄

我小时候家住襄都区花市街路东,街门北邻是家锡匠铺子,有一老妇带两个儿子,街坊称她家是打锡壶的。他家原籍市南郊农村,20世纪50年代初就搬到花市街居住开铺面,到1974年止,一直靠家传手艺营生。

锡铺房有前后两间。前间朝街有面双开扇大宽门,是加工作业和做饭的地方。后间大土炕占了多半面积,是休息的卧室,南墙开一旧式木格窗户,东墙壁终年挂着行业祖师太上老君中堂画。主人一家家当简陋,生活十分简朴。居此期间,长子从中学到参加工作,而后住宿单位。次子从小学到中学毕业,陪母亲在家。老婆婆个头不高,头发已见白丝,勤恳掌活儿持家。总见她系着劳动布围裙,戴着老花镜,迎着焊锡缕缕青烟,聚精会神地操作。两个儿子都知母亲不易,非常孝顺,一有空闲就给家里帮忙,日渐都能拿下打制锡器全套技术,并能单掌门面。

当时年少的我,与邻居孩子们进进出出锡铺很便利,玩耍中常驻足观看他们工作,久之对许多打制锡器事情了如指掌。

锡铺营业前间南墙西侧有个铁货架,上三层摆放展卖的锡制新品,烧水壶、酒壶、温酒器、烛台等;下层放有铡刀、打壶嘴用的铁棍拐子和一些家什。墙中部放一张低矮厚重的木工桌,桌面上放着焊架、烙铁、钳子、木槌、尺子和圆规等工具,还有个盛放松香的小桶。桌旁摆一墩大铁砧子,其一头是打壶身的尖头圆锥体,中部连另一头为上部平面的长方体。墙东角小木架上中层放半成品、纯锡条、杆秤、布板样片和灌注模具,下层搪瓷盆放边角废料。北墙中间盘坐方形砖炉子,炉与墙间搁放木风箱。炉前有一高脚小木桌,配两把高凳,桌上摆待客用的保温壶与茶具。炉子背后靠东墙的大木架以白布垂罩,放生活用品。扫视房间物品琳琅满目,但件件实用。

锡铺主打活儿是烧水壶,且多数为客户送来的旧壶进行翻新。针对纯锡熔点低质地软,他们打造锡壶有一套专门而娴熟的工艺流程:先是熔锡,即把旧壶敲去内壁上的水垢再切碎,放入在火炉烧热的铁锅中熔化,待锡熔化成液态撇净锡水上漂浮的杂质,再撒点松香沸腾静后立见晶亮的锡水;接着是灌片浇把做初料,在两块包铺着火纸的石板中围圈麻绳作灌注模型,下板略长露出绳头两端,在其间灌入锡水,经十几秒冷却后揭板取出锡片,一般一个壶需三四片,另外再使用模具浇铸粗条壶把(壶梁)、细条壶盖鼻;下一步对初料通过敲打、剪裁、回边(壶顶口)、刮光、打底、窝弯等工艺处理,造出壶身、壶底、壶流(壶嘴)、壶盖各散型;最后整形出新,将炉膛里烧红两三把烙铁轮番焊接拼合散型锡件,再用钢锉锉平焊缝,用砂纸、旧布磨光锡面,一件银光闪亮的新壶就诞生了。

当年新壶使用3年左右就需翻新一次,20世纪60年代,翻新一把壶从3元提高到4—5元,如旧壶缺损厉害,就要商定加补明码标价的新锡条价款;除锡壶翻新还承接补漏,按照漏点数或者长度收费,一处由0.2元后来到0.4元;所卖新壶以重量计价或用旧壶加差价来换。

锡匠家待客热情随和,从没见过与顾客争吵。对远道而来的乡下人常以茶水接待,夏天有屋顶上吊扇开着吹风,春秋天屋内较热时对客人忙递蒲扇。做活儿中常与客聊乡下所闻,这样的场景我屡屡见到。

邢台老城锡匠铺,我所见只此一家。那时的商店都已不卖锡器,在集会上我见过一人推独轮木车叫卖的,其车中脊向外侧为梯层木板台,上面摆放着酒器等传统生活用品和祭祀用器,雕刻装饰精致,件件光亮照人,都是外地进的精品货。

20世纪60年代末期,邢台市场销售的绿色搪瓷铁壶越来越多,它比锡壶烧水快而价格低,市郊有乡镇企业分大小两种规格大批量生产。20世纪70年代早中期,美观轻便烧水更快的铝制水壶闪亮登场,广受人们青睐。锡壶被迫逐步退出市场。此时我入伍在外几年,回家后再没见到过他们及那熟悉的锡铺。听说老太太身体大不如从前,已弃业搬离,跟随结婚的二儿子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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